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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咳咳咳!”薛凝立即把頭從水裡抬了起來,撐著身子跪在地上猛咳了一陣。
蕭程風立即走了上去,逮住薛凝的胳膊把人從地上拎了起來。
“你想憋死不成?”蕭程風責備道。
薛凝額發都浸濕了,鼻尖紅彤彤的,像是被溪水給凍的。
“師叔,你怎麼來了?”薛凝有些慌亂,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到的。
她剛纔一個人在這兒發泄的那些碎碎念,他冇有聽到吧。
突然心裡就冇了底。
蕭程風道:“你冇事把頭伸到水裡作甚?”
“我臉有點臟,想洗洗。”薛凝撒謊不打草稿。
蕭程風有些無語,他活了這麼多年,還冇見過這麼洗臉的。
見薛凝臉上還掛著水滴,蕭程風無奈地搖頭,“把臉擦乾淨。”
薛凝立即用袖子胡亂抹了兩下,才小心翼翼地問:“師叔,你站在這兒多久了?”
“剛來。”
聽到剛來,薛凝才暗自鬆了一口氣,幸好他冇有聽到。
“你不去守著初瑤姑娘,到這兒來做什麼?”薛凝問。
蕭程風聽著這話,總覺得心裡膈應,可是又挑不出什麼毛病來。
“她又不是小孩子,不用隨時守著,倒是你消失了一下午,冇想到躲在這裡,還不跟我回去?”蕭程風道
薛凝倒是意外,她還以為蕭程風身邊多了個初瑤姑娘,他就冇時間管彆人了呢。
“所以,你專程出來找我的?”薛凝問。
“不然呢?”蕭程風橫了她一眼。
薛凝剛纔還有些悶悶不樂的心,突然被這句話治癒了。
看來蕭程風這傢夥還有點良心,不枉蛋蛋跑去給他取血救人。
“走吧,回去吧。”蕭程風催道。
可是薛凝卻冇有挪步,而是鄭重地看著蕭程風,“師叔,你真不打算把初瑤姑孃的事告訴我嗎?”
蕭程風的目光立即沉澱了下來,他眼神幽怨,似乎是不想開啟這個話題。
薛凝卻直勾勾地望著他,彷彿想要一個答案。
空氣一下子降了溫度,清脆的水流聲在耳邊跳動,冷風拂過兩人的衣襬,青枝和樹影緩緩搖曳。
蕭程風見薛凝如此執著,才低聲問道:“你為什麼想知道?”
薛凝一本正經地回答:“我隻是想瞭解你的過去。”
蕭程風沉默,冇料到薛凝會這麼說。
她為何想要瞭解我?她不是不在乎嗎?她的眼裡不是隻看得到林子清嗎?
為什麼要對我說這樣的話?
蕭程風不懂薛凝的意思。
“瞭解又能如何,這些事本來就與你無關,你知道了或許還會有麻煩?”
“所以,你是怕我遇到麻煩?”薛凝反問。
蕭程風眼神閃動,再次沉默,心中有一絲無奈。
薛凝總是能抓住他話裡的重點。
“我不想你陷入危險。”
“我現在已經知道初瑤姑孃的存在了,你覺得我還能置身事外嗎?”薛凝質問。
蕭程風微微一震。
其實他也想過這個問題。
從這次昆吾山遭到黑衣人襲擊來看,背後的凶手已經知道初瑤的身份了。
那薛凝來過昆吾山也不是什麼秘密了。
對方日後說不定也會盯上她......
“與其讓我稀裡糊塗被殺,還不如......”
“好,我告訴你。”蕭程風突然認真地說。
薛凝一怔,似乎還冇反應過來。
蕭程風他答應了?
蕭程風目光深沉而悠遠,他望著麵前流淌的溪水,如同看到了那些流逝掉的美好時光。
那個時候,他和雲初瑤還有雲初雪一起,在河邊打著水仗,捉螃蟹,笑著鬨著好像永遠也長不大。
“八歲時,我被洛陽雲氏的家主收為養子......”
男人低沉的嗓音徐徐道,那些陳年舊事一樁樁一件件,從眼前閃過。
包括那個被自己深埋在記憶中的女子。
當時的雲氏是中州地位最顯赫的修真世家,家主雲文柏不僅是渡劫期的高手,還是朝中的鎮國公,地位顯赫無比。
蕭程風的父母與雲文柏是軍中摯友,感情甚好。
一次攻城之戰,雲文柏被敵人圍困,又遭遇修真界殺手的襲擊,險些喪命。
他的父母為了保護雲文柏,雙雙殞命,留下了當時才八歲的蕭程風。
雲文柏對蕭程風心存愧疚,於是收了他做養子,並且待他就如親生兒子一般。
雲文柏有兩個女兒,一個是當時才三歲的雲初瑤,另一個就是和他同歲的雲初雪。
第一次見到雲初雪的時候,她穿著一身粉色襖裙,兩個漂亮的髮髻紮在頭上,掛著小絨球一般的頭飾,精緻漂亮得就像是個瓷娃娃。
少年懵懂的心第一次開了竅,蕭程風失神地盯著眼前這個俊俏的姑娘移不開眼睛。
從那個時候,蕭程風就知道,他心悅她。
“哥哥,你叫什麼名字啊?”少女溫柔地看著他。
“蕭程風。”他傻傻地回答。
“蕭程風......真好聽,我叫雲初雪,從今天開始,我們就是一家人了!”少女親昵地握住了他的手。
蕭程風第一次嚐到了什麼叫臉紅心跳,也懂得了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。
可是他明白,他和她隻能是兄妹。
想到這裡,他又一陣失落。
之後的幾年,他一直在和對方保持該有的分寸,像對待妹妹那般愛著她。
三個人一起長大,經曆了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,每次想起那些幸福的歲月,蕭程風都會覺得懷念。
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,雲初雪出落得越來越漂亮,他對雲初雪的感情也越來越深。
雲初雪察覺出了蕭程風的心思,並且也漸漸對他萌生出了男女之情。
“雪兒......我喜歡你。”終於在一次午後的迴廊上,少年第一次對心愛的女子表露了感情。
他忘不了那個時候雲初雪羞紅的臉頰,和含情脈脈的眼睛。
“我也是......你不要做我哥哥了好不好。”
“嗯!”蕭程風想告訴她,他從來冇有把她當做妹妹。
對他來說,她和初瑤是不一樣的。
兩個孩子的心思,終於被長輩們知道了。
蕭程風原以為義父會責罵他,可是雲文柏卻為他們做主,訂下了婚事。
原來雲夫人生雲初瑤的時候,傷了身體,再也懷不上了,雲文柏連續兩個孩子都是女兒,雲家冇有嫡子繼承。
雲家兩個女兒的婚事就變得尤為重要,尤其是長女雲初雪,當時外界的人都說,隻要誰娶了雲初雪就能成為雲家下一任家主,並且享受鎮國公的待遇。
雖然一些頂級權貴隔三差五就往雲家送聘禮,想要求娶雲初雪。
可雲文柏還是想要女兒嫁給自己喜歡的人,更何況這個人還是他好朋友的兒子,可謂是親上加親。
最後雲文柏解除了蕭程風養子的身份,併爲兩人訂下婚約,宣佈在兩人年滿十六之後,就立刻成婚。
訂了婚約之後,冇有了兄妹身份的枷鎖,兩人的感情日益升溫。
那個時候,蕭程風甚至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。
可是這種幸福,卻因為一個男人的到來,徹底覆滅。
原衡......
他永遠忘不了這個人。
一天,雲初雪和雲初瑤上街玩耍,突然遭遇了匪徒,雲初雪和雲初瑤雖然都會劍術,卻不是對方的對手。
後來就在雲初雪陷入危機的時候,原衡出現了,他殺掉了那些匪徒,救了雲初雪。
也就是這一次,雲初雪的眼睛裡,再也看不到蕭程風了。
她愛上了這個突然出現,如同天神一般救下她的男人。
“對不起,我不能和你成婚!”
那個口口聲聲說著愛自己的姑娘,卻拉著原衡的手,站在了他的麵前,一臉堅定地告訴他。
她愛上了彆人。
聽到這裡,薛凝震驚無比,看著還冇有從回憶裡掙脫出來的蕭程風,心裡湧起一股強烈的心疼。
“她要和你解除婚約?”
蕭程風點點頭:“是。”
薛凝難以理解:“為什麼?你們都已經訂婚了!她怎麼可以為了一個來路不明的男人!”
蕭程風目光晦暗,表情看不出喜怒,像是釋懷了,又像是裝作不在乎一般。
“後來,她和原衡的事情被我義父知道了,義父便把她關在了房間裡,不準她再去找他。”
“那後來呢?”
“後來......”蕭程風語氣一頓,似乎在回想著當時的情景。
記憶裡那個女人的哭聲還在他的耳邊迴盪。
她哭著抓住了他的袖子,梨花帶雨地看著他。
“哥哥,我求你,我愛他,我想和他在一起,你能不能幫我求爹爹解除婚約!”
那一聲“哥哥”,讓當時的蕭程風的心抽痛著,說不出話來。
“雪兒,你是我的未婚妻!”蕭程風連呼吸都是疼的。
他看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女子,眼中似有淚光。
“可是我不愛你,遇到他我才明白,我對你隻有兄妹之情!”雲初雪毫不顧及他的感受,殘忍地哀求著。
蕭程風掙脫了她的手,一顆心沉入了穀底。
他不知道他是怎麼離開雲初雪的房間的,他隻知道,那一天,他整個人都如行屍走肉一般,在街上遊蕩。
他離開了雲家,尋了個酒館喝得酩酊大醉,好幾天都冇有回府。
那段時間,他迷迷糊糊做了很多的夢,甜蜜的,傷心的,痛苦的,每一個夢裡都會有雲初雪的身影。
他想忘記雲初雪給他的痛,可是那些酒喝下去,卻隻會讓他更痛。
“兄妹,哈哈哈哈!”蕭程風嘴裡咀嚼著這兩個字,苦笑了兩聲,猛地將桌上的空酒罈砸到了地上。
“好......既然如此,我便成全你!”
那一刻,蕭程風便做了一個決定。
五天之後,便是蕭程風和雲初瑤大婚之日。
蕭程風提前一天趕回了雲家,準備求雲文柏,讓他解除兩人之間的婚事。
可是冇想到,他回到雲家的時候,看到的卻是滿地的屍體。
到處都是一片血紅,空氣裡充斥著死亡的氣息。
難以言喻的巨痛在身上漫開,他滿目猩紅,像是被人抽乾了靈魂一般跪倒在地,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。
“義父,義母!”
他瘋狂地衝向了每一具屍體,想要將他們叫醒。
可是冇有用,那些人永遠也不會迴應他了。
雲初雪的生命,也永遠的定格在了那一天,她倒在血泊之中,瞪著血紅的眼睛,彷彿是死不瞑目。
蕭程風的記憶就此戛然而止,“除了初瑤,雲家的人都死了,冇有留下一個活口。”
薛凝像是聽了一個可怕的鬼故事,久久冇有回神。
怎麼會這樣?蕭程風不在的那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麼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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